第三十一章 妒妇津夫妻续前缘 临东县神仙还旧债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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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伯玉尝诵《洛神赋》,曰:”娶妇如吾无憾矣!”其妻恨曰:“君何得以水神美而轻我?我死,何愁不为水神?“乃投水而死,后因称其投水处为“妒妇津“。相传妇人渡此津,必坏衣毁妆,否则即风波大作。

——《酉阳杂俎.诺皋记上》。

原来,此去向西有一小县,因为紧邻着东谷国,所以叫临东县。这临东县与东谷国中间有一条大江,来往全靠渡船,偏偏此处有个妖怪,经常兴风作浪,久而久之,这个渡口就荒废了。锦鸡知道面前的二仙法力通天,哪里会怕那区区妖魔?他是已通天地正道,心生慈悲,此刻才故意露出破绽,好引二仙去度化了那河妖。

青华一听又有好玩的,连忙追问——这妖是何妖?怪又是何怪?锦鸡拱手答道:

“禀上仙,两年前我有意收服那妖精,因此去会过他,见他时三唤而出,出来时翻江倒海,却没见到身形。那妖精有道行,我虽有心将他擒获却不得其法。更有甚者,那水间隐隐有仙气,恐怕河里的并非是凡间的妖怪。”

锦鸡话音一落,越鸟与青华不禁面面相觑——不是凡间的妖怪,那就只能是天上来的了。

二仙按照锦鸡所指到了江边,只见水面宽阔,江水浑浊不清,但是渡口犹在,也有渡船往来,不远处就有个老婆子正在等渡船。

“莫非那妖怪已经走了?”青华有些失望,他只盼着那妖怪作妖呢,它居然走了,真是扫兴。

越鸟谨慎,她见眼前的江水变颜变色古里古怪却又没有丝毫妖气,倒怕是真的应了那锦鸡所言,水里是有天兽临凡。

“帝君,依小王愚见,这水下确有古怪,不如我们去问问那要渡江的婆子。”

到了婆子面前,越鸟说起渡江之事,只见那婆子十分热情殷切,点了点头便说道:“渡得,渡得,婆婆教你……”

这话刚说到一半,只见那耄耋之年的老太婆突然伸手拉住了越鸟,二话不说就先撕烂了她的裙摆,又扯下了她一边的袖子。这婆子年迈眼瞎不见,手上功夫倒熟,平日间不知道做什么活计为生,片刻间越鸟已经是上下露肉,眼看她直奔越鸟衣襟,青华连忙伸手去拦……

这婆子突然发作,越鸟猝手不及一时失神,转过劲来有心推开那婆子吧,又怕伤了她,只能将她两膀按住,岂料那婆子抓住了她的衣襟就扯。

那时节谁还管什么神仙罗汉、天尊王爷、知己至交之言,越鸟不由自主抡圆了手,“啪”的一个耳光就甩在了青华帝君的脸上。

青华也愣了,他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,手就已经伸出去了,脑子里一蒙,半晌没回过神来不说,就连打在脸上的巴掌都不觉得疼。

合该青华挨这耳光,莫说越鸟是个未得道的妖仙,今日就是观世音菩萨在此,叫他这么一抓,也照样得大耳瓜子抽他。可越鸟打完了却后悔了——她怎么能动手打人呢?打的还是青华大帝,可她有心道歉吧,心里又确有不甘,况且她叫那婆子撕的衣衫尽毁,此刻只能双手强拢衣襟,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?

青华站那发呆,刚才摸了越鸟的那只手,此刻正摩挲他那万年以来第一次吃耳光的脸。那婆子倒是没闲着,她见越鸟出手打人,嘴里便嘟囔了起来:

“小娘子啊,有什么好害臊的?婆婆什么没见过啊?再说了,哪有娘子出手打相公的?不像话!”

那婆子嘴里零碎还不够,边说还边用手指从鞋底刮下两道淤泥来,直往越鸟脸上招呼。越鸟大惊失色,两手拢着衣襟连忙就要躲避,正在此刻,只见青华两指一点,道了声:

“定!”

青华使了个定身术把那婆子定住了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这通闹腾,片刻须臾之间大起大落,他这日子也未免过的太刺激了。

越鸟得脱此难,连忙掐诀念咒换了一身衣裙,又整整头发正正衣冠,可等她转过身去,青华帝君却还捂着脸站在原地。

青华虽然有与越鸟七生七世的记忆,但那不过是他的一缕元灵下界,他是从来没真的和越鸟肌肤相亲过,哪知道这威力这么大?眼下他心跳如擂鼓,口中却无端端有股子甘甜,面对越鸟,他一时间把威仪仙姿全忘了,眼睛里带着些许的生涩和忐忑。

越鸟眼看青华帝君被她打地回不过神而来,心里忍不住自责——只怕帝君一生,只有拼杀没有挨打,其实他是好意为她遮掩,这一身皮肉虚相,自己如何还娇矜起来了?实在是太不成器了,岂不知佛祖割肉喂鹰,舍身布施之道?

“帝君,小王一时情急,实在无礼。小王无德,图生虚顾,冲撞帝君了,万望帝君饶恕!”

青华眼看越鸟要向他道歉,心里顿时大乱,明明是他冒犯了越鸟,哪里有让越鸟来拜他的道理?

“殿下言重了,是本座一时慌乱……都是这婆子惹事,平白无故撒疯,莫名其妙!”青华决定把所有事都推在这个老太婆身上。

“帝君所言甚是,烦劳帝君先解了定身咒,小王看这婆子形迹古怪,其中怕不是有什么因由?”

青华解了那婆子的定身咒,越鸟又细细问来,二仙这才恍然大悟。原来这婆子并不是疯了,恰恰相反,她还做的没错,说的都对——

此出叫做妒妇津,原本有桥有碑,碑上写的清清楚楚。但是此处只要立碑,三日之内必定给卷走,时间长了人们也就明白了,不再花那冤枉钱了。不过此间人尽皆知渡江的法子,代代相传,倒也无妨。

“小娘子有所不知,此处渡口,有三渡三不渡:渡男不渡女,渡老不渡少,渡丑不渡美。”

其实那婆子说起话来倒挺客气,她是因为年纪大,又以为越鸟和青华是一对夫妻,所以刚才不顾及避嫌,胡乱撕扯。

“这是何故?”越鸟还真没听说过妖怪挑着害人的。

“这么说这妖怪专害美貌女子?那越儿可万勿上前,越儿姿容奇绝,叫那妖怪见了如何了得?”青华方才吃瘪,此刻自然是要连忙奉承。

“娘子,这多好的夫婿啊,以后万勿动手打他了。你看,他吃娘子一打也不恼,多可怜啊。”那婆子人老嘴碎,嘟囔不停。越鸟有心分辩吧,但是此处民风不开,年轻男女若非夫妻,不可同行,解释也是徒劳费力。更何况这婆婆年迈,她就是挨些埋怨受些委屈也无妨。

“是,是,以后不打了。婆婆细说,这河里究竟是如何古怪了?”

那婆子随即拉越鸟到身前解释,说此处但凡有美貌女子,无论是走桥还是渡江,都会被一股怪浪卷走。时间长了那桥经不住冲击就塌了,但是渡船犹在。若是有美人要渡江,倒也可以,只是必得自毁衣裙,面上抹泥,做出丑态来,方能渡得。

“竟如此离奇?那被卷走的女子呢?”越鸟连忙问。

“那婆婆可就不知道了,但是每年五月五,方圆百里的村民都在此选美,所有人都知道这河古怪。选美的时候,偶尔有卷走的,就再没见过。”

“选美?”青华越听越有有兴致,想来人间百态真是光怪陆离,什么奇事倒都不足为奇了。

越鸟环视四周,发现东边有几块巨石上面有些锁链,心里就有了计较——凡人贪恋皮相,怕是将这妖怪当做试炼了。

“婆婆的意思……莫不是让年轻女子在河边比美?”

“娘子说的没错,娘子看那大石头。到了五月五,这河边张灯结彩,方圆百里的姑娘媳妇有心比美的,就让锁链绑着,一步一步靠近这河,河水卷地越厉害,就证明女子就越美。娘子貌美,只怕到了河边就给卷走了呢。”

那婆子说起这话,脸上没有半分惧色不说,还直笑盈盈地打量越鸟和青华,越鸟见此,闭眼叹苦——“苦海苦矣,阿弥陀佛”,可怜这些个水下亡魂,白白地断送了性命,如此冤孽,绝不是降了此妖就能消解的。

老婆子一手拉着青华一手拉着越鸟,把他二人的手按在了一处。大概这婆子以为他们夫妻是闹了别扭,因此正要于他们说和:“相公好福气,娘子如此貌美,今日有婆婆说和,娘子以后不会再打你了,你放心。”

青华这半天可是美坏了,恨不得赐这个婆子一个白日飞升,他看越鸟不说破二人关系,知道她必定是心有顾虑,因此便更要胡闹。

“婆婆好意,只是怕婆婆走了,娘子照打不勿,婆婆让娘子立个誓来!”

眼看青华帝君一脸开心,越鸟不禁又气又笑,这个老神仙,玩起来不知轻重,竟拿她个出家人耍弄。可青华帝君虽然是失了庄重,但是她历千世情劫,竟不知有多少丈夫了。尘缘俗事,无需执着,便由他去吧。

“好好好,我发誓,以后再不打了。”越鸟一边说一边腹诽——这我打也得打得过吧,跟青华帝君动手,岂不是找死?

“不打谁?”青华不依不饶,连忙接话。

越鸟见青华大有穷追猛打之势,便知情识趣欠身下拜,好好给青华行了个礼——

“我知错了,以后再不打相公了,相公便饶我一遭吧。”

那婆子见二人和好如初,这才放心离去:

“这就对了,渡船来了,婆婆要走了。娘子记得,一定要破衫花面,否则可实在危险,那浪厉害,必定卷你而去。”

目送婆子乘船而去后,二仙面面相觑,这老婆子古道热肠,以为他们是闹了别扭的夫妻,居然如此不息力地说合,倒是见得这婆子知理,合该她有此仙缘。

然而此间有仙缘的,并非这个婆子,只见渡船载了这婆子,到了二仙看不见的地方,连人带船化出本相来,原来那婆子不是旁人,正是九重天女仙之首,蟠桃园瑶池之尊——西王母天尊。

西王母掌管世间姻缘,她恼怒青华不尊她旨,自断仙缘,因此今日到此显圣,一来这河中妖怪与她有关;二来既然青华当日要断情绝爱,那今天她就偏要这二人肌肤相亲,夫妻相称;三来也好借明王之手羞辱青华大帝,让他知道天数有道,世间姻缘,并非他能要时便要,弃时便弃的。

此刻,西王母站在云端遥望远处河边的二仙,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。

“青华,今日我打你一遭,护你一遭,来日我们还有相见之时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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